清早推開房門,整個依雲邑的氣氛都怪怪的,鄰居閉門不出,巡邏的人手明顯增多,冷風中摻雜著肅殺之意。
喬竺偷偷上街打聽消息,結果最熱鬧的酒樓都門可羅雀,路人行色匆匆,個個談虎色變。
“……啊……啊呀女俠饒命,女俠饒命……”
她不得已挾持一名落單路人進小巷,逼他說說發什麽了什麽。
沒多久,路人從巷子裡逃出來,頭也不回地往家裡跑。
消息帶來的震驚使得喬竺內心久久不能平靜,她幾乎不能理解“滅門”二字是什麽意思了。
這塊地方,“滅門”是什麽家常便飯嗎?
又是江山盟的手筆?
不對,馭風派暗中早就歸順江山盟,群雄割據的局勢下他們不可能貿然殘害同盟。
就在昨晚,馭風派上下三百一十七口全部被殺,死狀慘烈,據說現場沒有反抗過的痕跡,就像有一群人悄無聲息地潛在他們身邊,一擊斃命。
雖然對這種欺壓百姓的二流門派深惡痛絕,可是想到那麽多活生生的人一夕之間全部死於非命,還是於心不忍。
宴席上見過的小弟子,他們一個個才總角之年,難道也死了嗎?
可是當謝敏之找過來時,她又擺出一副冷淡的模樣,輕飄飄道:
“馭風派的人死光了,我們可以出城了。
”
謝敏之從別的地方打聽到更多消息——
“有人說是你為了報復下毒之仇對他們痛下殺手,還說遲子瞻脖子上的刀口和你的同芳劍對得上。
又有人說當天看到一男一女上過山,二人相依相偎關系密切,很像是我倆……”
“誰看到我倆相依相偎了?”喬竺橫眉怒目,嚇得路人紛紛避讓不及。
謝敏之趕緊安撫道:
“都是些空穴來風,不足為道,消消氣消消氣,咱們收拾收拾出城吧。
”
此番出城,一來是追謝韜韜,二來是找東方先生給自己解毒。
喬竺卻臨時起意,要去馭風派看一看。
“我覺得不要去了吧,雖然現在隻是個別別有用心的人故意抹黑你,但是你要真的跑去兇殺現場,很可能被誤會成真正的兇手。
這本就是他們的命,不關我們的事。
”
謝敏之言之有理,喬竺卻有自己的考量。
刀口和劍對得上,世上真有這麽巧的事嗎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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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娘子,人帶來了。
”
雁禾坊對面的茶樓雅間,門被侍女推開,帶進來一個五花大綁的女人。
女人是雁禾坊的帳房,姓柳,另一個身份是碧水閣安插依雲邑的暗樁,和詹秋璋形影不離。
她驚恐地環顧四周,認出這裡是雁禾坊對面,雅間陳設很熟悉,隻是多了頂紗帳和蘭錡,錡架上的弓還在,蘭台上的劍不見了。
沒想到這群人敢在碧水閣眼皮子底下抓碧水閣的人,不知道是膽大包天還是隻手遮天。
“你們要做什麽?”
紗帳後的人正襟危坐,儀態端方,珍珠流蘇釵簪於兩鬢,隨著動作微微搖曳,珠光寶氣,富貴十足。
她給柳帳房倒了一杯茶,輕輕推出去,指尖恰好露出紗帳半寸,隻是這半寸就可以看出她養尊處優、十指不沾陽春水,更不沾刀劍。
但是她身邊的侍女一個個孔武有力,徒手撕人不在話下。
侍女代主人“請”柳帳房喝茶,眼神犀利好似利刃,不容她拒絕,她不得已哆哆嗦嗦捧起茶杯,即便被燙得一激靈也不敢松開杯子。
“請你來是想問問你,詹秋璋的所作所為碧水閣可知曉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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範合哲行軍至青、雍交界處,得知這裡的頗有聲望的馭風派慘遭滅門。
軍中無急事,他便前去吊唁一番。
一人一馬進入叢林,突然察覺周圍有人,拉弓搭箭射去,正好射中“埋伏者”的衣袖。
隻聽得一聲嬌呼,女子從樹後跑出來,撲向同伴。
“二郎你沒事吧?”
範合哲覺得這聲音耳熟,定睛一看,竟然是陵江公主和蕭不逢。
蕭不逢從箭矢下狼狽地扯下衣袖,手裡的匕首顯得尤為可笑。
陵江公主也認出範合哲,又驚又喜,難免責怪。
“範將軍還是這樣,一言不合就動手。
”
範合哲懶得和她掰扯到底是誰埋伏誰,選擇直接道歉。
話說這裡偏僻荒涼,公主和駙馬為何會在此?
陵江公主解釋道:
“王後喪儀已畢,我們準備去徐州遊歷,地圖上顯示這條路能節省一半時間,所以抄了個近路。
”
範合哲懶得和她計較王後剛死她就急著出去遊山玩水是否合乎孝道,選擇談論另一件重要的事。
“二位可知道坐落在不遠處的馭風派被滅門了?”
陵江公主剛開口,被蕭不逢打斷,
“不知,我們未曾聽說。
”
反覆否定,就是肯定,他們知道。
不僅知道, 恐怕傳得沸沸揚揚的有關滅門前上山的一對年輕男女,就是他們二人。
“駙馬不必否認,錦衣華服者本就不多,相依相偎關系密切的年輕男女,目前更是隻有你們二人。
”
範合哲犀利的目光落在二人十指相扣的手上,他們肉眼可見的心虛。
陵江公主想要維護駙馬,有些口不擇言:
“範將軍未免太先入為主,這裡雖然地處偏僻,卻不乏地方豪紳,憑什麽不能是他們?再者我聽說喬竺也在這裡,不久前剛和馭風派結仇,說不定就是她殺的人。
”
先是以雍州公主的身份把髒水潑到地方勢力身上,然後又是以強迫聯姻的正妻身份當著蕭不逢的面汙蔑他的老情人,每一句話都蠢得可憐,範合哲心中冷哼——這位公主還是老樣子。
不過他懶得計較。
“是臣失言了,此地不宜久留,請許臣護送公主和駙馬離開。
”
陵江公主使性子不要他跟著,他也不強求,繼續往馭風派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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謝韜韜帶著甜橘兒走不遠,而且她也不想離礦脈太遠,目前隱藏在依雲邑城郊樹林裡。
追兵半路接到急信,全部撤離,朝著馭風派的方向去,沒多久她便得知馭風滅門的消息。
甜橘兒聯想到自己的遭遇,惶恐不已,愈發堅定要變強的信念。
當今世道,人為刀俎我為魚肉,不想任人宰割就得變強!
然而謝韜韜卻對她這腔熱血嗤之以鼻,她似乎知道點隱情,言語中透露過:
“狗咬狗罷了,誰讓他們沒有價值呢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