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小端走了,蘇家彎消失了一道美麗的風景線。
開始,人們為了少這麽一個人還不習慣,茶餘飯後,山上田間擺談的都是關於她的事。
有人說這個女人好,也有說這個女人太野,更多人說的是她肚子裡的孩子可能保不住了。
回到雲南老家,她父母就要把她送上手術台,把那個沒有父親的孩子拿掉。
說這番話的人不是沒有一定的道理,她還年青,拉扯著一個孩子怎麽去過活自己呢?她即使有這個決心,她父母為了女兒的前途,為了自己的面子也不會依慣著她。
究竟那後面的事會怎麽樣了呢?我們後面再談吧!
眼前是楊慧林考上了四川大學,這是所有的學子們夢寐以求的高等學府,代表一個人的理想已經基本實現了。
對於身份來講也高人一等,去田裡翻泥巴的活已經輪不到這個天才了。
楊明清瘋了,敬小鳳也跟著一起瘋了,為此請了幾天客。
在老家大擺宴席,幾個生產隊的人輪流去吃大餐。
他們家為此,禮金也收了不少。
公社也送來了牌匾,還加一份獎金。
並在一條橫幅上寫上楊慧林的名字,高高地掛在公社的大門口。
確實如此,這樣的人才百年難遇,是整個公社的臉面,是光輝的號召力。
讓那些舍不得錢讓孩子讀書的家庭看看,讓他們羞愧,並重塑他們那些陳舊又封建的思想。
教育是改變一個人的命運的基礎,優秀教育就是再也不用當農民了,而是進城擁有一份好的工作。
有了這個基礎,未來已經無限了!
還有一個人,就是那位久未露面的劉小杏,她也考上了理想的師範大學。
雖然不及楊慧林,對於一個農村女子而言,也是一種驕傲了。
一個大隊突然出現了兩個大學生,大隊辦公室已是忙碌的一片。
連續開了幾個大會,何國昌號召大家幫助這兩個娃,有錢出錢,無錢出糧,特別需要幫助的對象是劉小杏。
為了學費,他們家的糧食已經賣光了,隻靠那位未來的上門女婿打短工過日子了。
鄉親們都表示願意幫這個忙,但是出糧食的較多,票子沒有幾張。
這已經差不多了,他們的家庭也緊張的要命!
蘇童是激動的,是為此高興的,把兩頭未出欄的小豬仔換成錢,全部捐給了劉小杏。
並且主動找到了她,在人家屋裡坐著不想走。
祥林知道他們是同學,盡管這小子長的好看,也不認為這張臉面就是來勾引人的。
他自己也忙的要死,到處都需要錢,沒那個功夫陪他們一起閑談。
蘇童在那兒,在堂屋的那張凳子上呆呆的坐了一會,祥林走遠了他才開口說話。
“說老實話,”蘇童說,“考上那樣的大學我真替你高興!
”
“沒她的那個好!
”劉小杏回答,“真正厲害的人是楊慧林。
”
蘇童扯起牙巴一笑,心想,怎麽一下扯到她身上去了?她也笑,看著他的微笑時自己也對他微笑。
彼此都在笑,其實兩個人都知道這種笑是難過的。
“你們都厲害!
終於脫去了農民的那層皮。
”
“可惜了你。
”
“咳!
”蘇童說,“你提我幹嘛?我就是讀下去也不行,考不上還會丟臉,還會灰溜溜的回到農村來。
”
劉小杏現在的心情有兩個方面,一個是替自己高興,另外一個是替蘇童感到難過。
蘇童主動來找她,說明這個人無論是從同學方面或是感情方面都還過得去,是一個重情義的人。
按理來說,他第一個該見的人是楊慧林而不是她。
今天,他的出現是違反常理的,也讓自己有點兒措手不及了。
他用的是哪種心呢?是同學之間還是感情之間呢?她那樣猜測著,一面同他說話。
“農村其實也不錯,我呆慣了還舍不得走呢!
”劉小杏笑著說。
“那祥林呢?”
蘇童問了一個很尖銳的問題,是一個劉小杏連想也沒想的問題。
蘇童也發現自己問的太唐突了,可是後悔已來不及。
“你怎麽突然說起他來了?”她說。
是啊,現在身份不同了。
一個是大學生,一個是文盲,這樣的兩個人怎麽能專在一起呢?這是個嚴峻的問題,仿佛所有的人都盯著楊慧林和劉小杏,他們的對象都是農民,看她們兩個女子接下來會怎麽處理?有人說:“直接吹了!
”更也有人討論:“一個天上,一個地下,不吹根本過不活。
”
“小杏,”蘇童說,“不管是農民還是知識分子,做人不能沒有良心!
”
“你想說什麽?”
在說這句話的時候,明顯看得出她的胸脯上下的起伏著,臉上已經布了幾絲愁緒,還有一種無法形容的緊張感,這些表示跟祥林的未來已經有了不妙的關系。
她猛然覺得隻要沒結婚,無論怎麽樣都有權利,都可以重新選擇。
大不了,對他付出的勞動付出相等的酬金,給錢也要把人擺平!
“我隻是給你提個醒。
”蘇童說。
思緒就像海洋,無窮無盡延伸著,她正在想那天際以外的事情。
想象自己正走在大城市的正中央, 走在一間大教室的正中央,全部的學生都禮貌地尊稱她一聲:“老師好!
”
她淡淡的問,心不在焉的:“那你同楊慧林的事?”
“我已經想好了,明天就去同她說。
”
“說什麽?”她突然古怪了,驚訝的問。
“我們不可能在一起。
”蘇童安心的說。
“你想跟她……”她試探性的問。
“想跟她散夥。
”
“你可真夠狠的!
”
“不狠沒辦法啊!
”
兩個人都尷尬的笑了,劉小杏笑著笑著突然間又沉默了。
在蘇童說這些話的時候,劉小杏其實正學習了他的這套本領,本來同祥林的事想拖一段時間再說,但不管早晚終究還是會分開。
現在,她要急切的效仿蘇童的這種狠招,來個快刀斬亂麻。
在自己上大學之前,要跟祥林盡早散夥。
這種效仿是蘇童沒料到的,在後來他還扇了自己幾個耳光。
他在人家的家裡坐了很久,話匣子一打開了就沒完沒了。
不知不覺,他們已經談到了黃昏,祥林回來時他才記起了時間該回去了。
因為第二天,就是明天,不得不去見那位楊慧林。
他起身走了,拖著長長的身影,像一個沒有力氣的老人,邁著艱難的步伐,在那條小路上搖搖晃晃的消失了。
劉小杏為他感到難過,知道他心裡很疼痛。
曾經同一個教室念書,他曾經也有相同的理想。
而這個理想在一年前就已經跟他說再見已不可能了!
對於感情的問題,劉小杏從他的話裡得到了一個寂寞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