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們在山洞裡待了四天,謝敏之白天會出去找點吃的回來,夜裡就和喬竺輪流守在甜橘兒身邊。
第四天傍晚,甜橘兒終於醒了。
她睜開眼的第一句話就是“救命”,連聲尖叫在山洞裡回蕩,異常淒厲。
喬竺及時將她摟進懷裡,用自己的溫度安撫她,懷中劇烈顫抖的身軀迸發出強有力的心跳,這證明她真的活過來了。
“別怕,我在。
”
甜橘兒如同溺水的人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一般死死抓住喬竺的胳膊,幽恐的雙眸還暫停在瀕死時的絕望中。
許久,她終於敢確認,自己安全了,自己活下來了。
她開始嚎啕大哭,她想起村民一個一個死在眼前,想起父母和阿嫂為了保護她倒在血泊中,想到在樹林裡逃命時的緊迫與絕望,想到……
想到許蓮葉時,她的目光恰好掃到角落一具腐爛的血肉,浮於表面的皮囊正是許蓮葉的臉。
“別看。
”喬竺捂住她的雙眼,感受到掌心留下熱淚。
“他……他打暈我……”推我出去送死。
如果說之前見他始亂終棄隻是怨,如今看他罪有應得便是恨。
恨之餘,是後悔自己為什麽這麽沒用。
如果她像喬娘子這樣厲害,村子就不會造此劫難,親人也不會橫屍家門。
“喬娘子,你還救下其他人嗎?”她記得逃跑時看到路邊有幾個尚存一息的村民,如果喬娘子及時趕到一定能救下他們,就像救自己一樣。
這時候,謝韜韜不合時宜地開口了:
“她連你都救不了,談何救別人?你難道不該好好兒謝謝我嗎?”
甜橘兒循聲看去,立馬被謝韜韜的紅嫁衣刺激到,瑟縮地躲進喬竺懷中。
但她還是好奇,難道不是喬娘子救的自己?
謝韜韜仍在喋喋不休,
“若非我的千機蠱,你早就涼了,喏,就和我這短命的夫君一樣。
”
短命的許蓮葉像個臭水麻袋,被踢得更散架,他身上發爛發臭發喜服自然不能和謝韜韜精心打理的紅裙相提並論。
經過她一番講述,甜橘兒明白了自己身體裡住著什麽“怪物”……
她沒有像預料中的那樣害怕,甚至不抗拒,她隻是呆呆地撫摸左胸口,感受那處強有力的跳動。
好像每一次跳動,全身都在戰栗,一種不屬於自己的觸感在發麻發癢。
“……它……救了我?”
“是啊,它不僅救了你,還會給你力量……”
“閉嘴!
”喬竺及時打斷謝韜韜的話,以免她乘人之危蠱惑甜橘兒。
“小甘村的慘劇已然造成,甜橘兒你要節哀,如果你願意,先跟我離開這裡,我會把你帶到安全的地方。
”
喬竺的承諾很真誠,甜橘兒卻無心分析,她還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。
天色漸晚,喬竺借助內力幫甜橘兒重新睡下。
她已經打算好了,明天一早帶她離開這裡,前往更安全的冀州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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出去時已經是年初四,好好兒一個年過成全村的祭日。
從此這個世界上在沒有小甘村,更沒有那群善良淳樸的村民。
喬竺故意沒從村裡走,希望這樣可以讓甜橘兒少痛苦些。
“那是什麽……”甜橘兒趴在謝敏之肩膀上,指著樹林縫隙外的村子。
村子裡四處飄著彩色招魂幡,在冰天雪地裡顯得異常鮮豔。
“給村民都安葬了,村裡祠堂保留的還算完好:希望他們……入土為安。
”
原來謝敏之每天白天出去不僅是找吃的,還去村裡收斂屍體了。
喬竺看向他的目光變得敬重、感佩起來。
提起祠堂,甜橘兒突然激動道:
“東西,你們的東西村長收在祠堂……”
說起村長,那張和藹慈悲的面龐浮現在所有人腦海中,三人的眼裡都湧出淚水。
甜橘兒默默扭過頭不看村子,心跳卻騙不了人。
一行人中,隻有謝韜韜冷眼旁觀,畢竟她是連丈夫屍體都不埋葬的“新婚妻子”。
來到分叉路,謝韜韜再跟著就說不過去了,她臨走前特意和甜橘兒告別,附在她耳邊說了什麽。
甜橘兒聽後一言不發,眼神愈發呆愣。
看著她走遠後,喬竺問:
“她和你說什麽了?”
“她……告訴我……它……很厲害。
”
甜橘兒說著說著,心裡湧起異樣的感覺,不知道是真實情感,還是蠱蟲作用。
她忍不住回頭看,冰雪覆蓋的群山後面是她生長的地方,那裡,永遠回不去了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