謝韜韜將人帶到藏身之地的入口,示意她們下去。
喬竺抱著甜橘兒先一步跳下去,謝敏之隨後。
就在他準備往下跳的時候,腰帶被人用手指勾住——“小騙子”,接著冷不丁腰帶一松,整個人摔下山洞。
洞裡黑漆漆的一片,潛伏著未知的危險,喬竺一手抱緊甜橘兒,一手默默按上劍柄。
嘩——
火把被點燃,插在牆上,照亮四周環境。
潮濕的山洞裡到處都是腐爛之物,最顯眼的莫過於角落一攤遺骸。
“死了兩年多,可不能算我頭上啊。
”謝韜韜語氣輕佻,卻也誠實。
往裡面走幾步,謝敏之踩到什麽東西,彎腰撿起來一看,是一朵紅梅絨花。
這是之前送甜橘兒的絨花,出現在這裡,說明她來過這裡。
“猜對了。
”謝韜韜興奮地鼓掌,“不愧是我……看中的小郎君,呵呵呵……”
冰涼的劍刃瞬間抵上她的脖子,
“把話說清楚。
”
面對死亡威脅,謝韜韜還算聰明,正了正神色,如實招來:
“今天是我的大婚之日,早上村裡來了幾個陌生人,被村長帶去家裡。
村民基本都在村東喝喜酒,中午時候還不見村長過來,就派人去村西頭找他,結果一連派了三撥人去,一個也沒回來。
傍晚時候,村裡的狗發瘋似地亂叫,壞了我大婚的興緻,許家人出門一看,一道細長的血流不知從什麽地方一直往下坡延伸……流啊流,源源不斷。
”
殺手從村長口中套不出喬竺的下落,索性殺了他,先在村西展開搜查,期間被來找村長的人看見,他們索性把人全殺了。
最後,一做不做,二不休,殺到村東。
“我也想偶爾做個庇護百姓的英雄大俠,可是你知道的呀,我武功一般,靠煉藥養蠱才在江湖上有一席之地,千機蠱沒了,我救不了人,隻能自保。
”
所以謝韜韜帶著許蓮葉往後山林逃去,躲進了黃玉礦洞。
“我聽到有人被追殺,一路跑到礦洞上面,一時間心軟,就把她拉了下來。
本來,我們三個都能活的……”
謝韜韜眼波流轉,遺憾極了,
“殺手窮追不舍,要將這裡掘地三尺,為了保命,隻好把她丟出去了。
”
丟出去?為了保命把一個無辜之人丟到殺手的刀下?
謝敏之忍不住一個箭步衝上去,雙目欲裂,逼問道:
“是你乾的?”
謝韜韜輕而易舉掙脫他,嫌棄地拍了拍被抓皺的衣裳,
“我和許郎已然成婚,夫妻一體。
”
不是她。
喬竺騰起的殺意被按耐下來,她繼續聽謝韜韜慢吞吞地講述。
“這個可憐的姑娘啊,被震碎骨骼和內髒,除非“旭日殘陽”兩神醫,誰都救不了她。
”
“少說廢話。
”喬竺要聽的不是這些。
“我也可以,不過我不是救,是為她重塑肉身。
”
謝韜韜擡起鮮紅的食指,指了指喬竺腰間荷包,意在千機蠱。
“之前我和你提過,我可以用千機蠱幫你塑造一個更強大的身軀,可惜你沒興趣聽我說完。
現在,有興趣嗎?”
山洞裡的氣氛詭異到極點,寒氣從腳底湧上來。
“以彼之血,養之蠱身,饋彼神脈,生長無極。
”
千機蠱操控死屍隻是下下策,最絕妙的用法是讓它附身活人,代替四肢百骸,擁有無限生長的血肉,而宿主的心臟也要分一半給它,和它共享此身。
“是不是很不錯?是不是很心動?哈哈哈……這樣吧,把蠱種給我,我精心飼養一番,效果更好哦……哈哈哈哈……”
她雖然瘋癲,卻也給出了目前唯一的辦法。
喬竺低頭看向懷裡的甜橘兒,她的臉上毫無血色,脖子上浮起褐斑,就快不行了。
“她還會是她嗎?”
“什麽?”謝韜韜沒聽清。
“蠱蟲斷續後,她還會是她嗎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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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熔爐重造後,同芳還是同芳嗎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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謝韜韜的回答令人心寒了一半,
“我不知道啊,我也是第一次拿活人做實驗……哦不對,她快不是了,那我可就有經驗了……”
謝敏之看向喬竺,囁嚅嘴唇,“不”字呼之欲出。
“不可……”
“好,按你說的來!
”喬竺下定決心,不容反悔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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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是我,對不住你。
”
喬竺回頭,看見一位儒雅端方的男人,他老了很多,不過三日就滿鬢白發。
“你有恩於我。
”
“不,不一樣。
救你是我自願的,不該豁免今日之恨。
對子女疏於管教,使得他們攀龍附鳳、趨炎附勢,是我的教養之失。
”
男人朝喬竺伸出手,
“沒時間猶豫了,帶著斷劍你走不遠,告訴我你的選擇。
”
是熔爐重鑄,還是碎片鍛接?
在活著面前,意義失去了意義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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山洞裡沒有草藥,能喚醒蠱種的隻有血肉。
可是這裡除了喬竺幾人就是角落裡一堆腐爛殘骸。
就在喬竺猶豫之際,謝韜韜走進黑暗,拖出個什麽沉重的東西。
啪——
一個人被扔到地上。
是昏迷的許蓮葉。
謝韜韜優雅地拍了拍手上的泥土,說道:
“我說他死有餘辜你們沒意見吧?那我可就用他嘍?”
喬竺沒有說話,謝韜韜當她默許,五指如鉤挖開許蓮葉的胸膛,一顆微弱跳動的心臟暴露於空氣中,蠱蟲聞到新鮮的血肉位瞬間起了反應,貪婪地蠶食起來……
等待期間,謝韜韜隨口說道:
“那堆屍體也是許家人,兩年前他們要去揭發家裡人私自開礦,被騙到這裡殺了,動手的就有許蓮葉。
話說,許蓮葉為了一塊劣等黃玉能親手打碎小叔父的頭骨,這樣的人和我才般配嘛……”
“般配”二字她咬得百轉千回,目光有意無意落在謝敏之身上。
“你的意思是,你也死有餘辜?”喬竺反譏道。
結果謝韜韜兩手一攤,大為坦率,
“是啊,他們都這樣說,可是誰都舍不得殺我,就像你一樣。
”
許蓮葉該死在沒有利用價值,謝韜韜該死在恨她恨得深入骨髓卻不得不有求於她。
這對萍水夫妻,還是很不一樣的。
蠱蟲吃飽喝足,膨脹到十倍大,它吞下屍體的一隻眼睛,從眼眶裡鑽出來,肥嘟嘟的在謝韜韜看來可愛極了。
她直接伸手將血淋淋的蠱蟲抓起來,貼在臉上,口中念念有詞。
不久,蠱蟲就像聽懂她的話一樣,觸角朝甜橘兒的方向抖了抖。
“去吧。
”
蠱蟲沿著甜橘兒的手臂找了個血管咬開,肥胖的身軀拉得細長,順著青色的血管就鑽進去,將皮膚撐起一個誇張的弧度,“噗呲”一聲,沒入更深處。
“我建議把她放下,要等好久呢。
”
謝敏之立馬解下外套鋪在地上,喬竺將甜橘兒放在上面,同時解開自己的襖子為她蓋上。
剛才的過程雖然殘忍惡心,但是能明顯感覺到甜橘兒的臉上恢復了血色。
謝韜韜一個人坐在甜橘兒身邊,喬竺和謝敏之則在黑暗中找了個舒適的角落歇息。
謝敏之無意間瞥了眼喬竺的腰,那裡的衣料顏色比旁邊都要深。
“你的傷口裂開了。
”他一緊張,下意識伸手捂住喬竺腰部。
喬竺默默推開他的手,表示自己沒事。
可是那裡的暗色還在擴散……
顧不上許多,謝敏之撕下衣角布料,破裂的聲音在安靜的山洞裡顯得格外刺耳。
謝韜韜好奇地看過來,就見謝敏之格外強勢地將喬竺的身體掰正,環著她的腰一圈又一圈纏起繃帶。
包紮後,喬竺確實覺得好多了,但她別扭地不肯說。
火把燃燒殆盡,山洞再次歸於黑暗,隻有甜橘兒皮膚下偶爾發出幽紫色的熒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