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是墨念，是他就好了！

　　——紀時笙是這麽想的。

　　於是，他再次睜開眼時，那個被留在火場中，腿被砸斷的人，真的成了他。

　　2005年7月24日。

　　紀時笙忘不了那一天，因為從那天起，他再也沒能站起來。

　　無論醫生、家人，向他重複多少次，他的腿沒有受傷，甚至拿出拍的片子，指著他毫無損傷的腿，努力告訴他，他的腿是好的，他都不相信——

　　X光片?顯示他的腿部骨頭完好無損?

　　那是別人的片子吧。

　　我的腿上毫無傷痕?

　　因為我睡了很久吧?你們已經給我做過手術了吧?

　　沒有傷痕?

　　不是有祛疤手術嗎?有親戚也做過啊。

　　日期顯示來不及?

　　今天的日期是真的嗎?

　　或者說我記憶中受傷的日期是正確的嗎?

　　不要騙我。

　　你們，別騙我！

　　我記得很清楚，我被墨念留在了火場裡，被倒下的木頭砸斷了腿。

　　我是那個不被需要的人，是那個被拋棄的人，是被砸斷腿的人——

　　這是我的現實，這是我經歷的事實！

　　我記得很清楚！

　　我每天晚上也會夢到我被拋棄在火場的那天！

　　閉上眼，我就能看到濃煙與烈火，聞到刺鼻的燒焦味道，喉管被煙塵填充附著的窒息感——

　　我很清楚，我很難受！

　　所以，別再說了。

　　你們不是我，你們從未經歷過，你們什麽也不懂。

　　我被遺留在火場裡的絕望。

　　我被砸斷腿的痛苦。

　　我被大火包圍吞沒的死心。

　　那一切——

　　“都不是我的經歷……”

　　深夜，紀時笙在醫院病房睜開了眼，回顧著日日夜夜折磨他十幾年，他信以為真從不懷疑的記憶，他紅了眼睛，低聲嗚咽著。

　　那一切——

　　“是墨念……”

　　紀時笙顫抖著，自責且痛苦，窒息且絕望，“那是墨念經歷的事情……”

　　被拋棄的人。

　　被砸斷腿的人。

　　被大火吞沒的人。

　　都是墨念。

　　墨念才是那個真正經歷了絕望的人！

　　而他——

　　不過是無法接受現實，將墨念經歷的一切絕望安在自己頭上，試圖逃避現實的……

　　懦夫！

　　“啊啊……”

　　紀時笙壓低了嗓子，發出仿佛困獸一般的低吟嘶吼，他蜷成一團，仿佛無處可藏無處可去的野獸。

　　“我到底……”

　　紀時笙想著他重遇墨念後的刻薄與冰冷，自責與內疚吞沒了他。

　　他到底……都做了些什麽啊?

　　他怎麽可以……

　　他怎麽能……

　　他到底……

　　憑什麽?！

　　……

　　十二個小時前。

　　“砰！
”

　　王隊長還在外面守門，門忽然從裡面被人急急推開。

　　“帶你老闆去醫院。
”

　　墨宸冷著臉走出來，“他忽然發癲了。
”

　　“什……”

　　王隊長也聽到了紀時笙的慘叫，他意識到不好，難道是人格轉換的前兆?

　　想著，王隊長也無意與墨宸糾纏，衝進包廂裡，帶著紀時笙離開。

　　墨宸目送他們走遠，去櫃台結過帳後，也離開了。

　　回到家，等著他的，是乖如鵪鶉的墨念與夏臨夕。

　　看到這幅場景，墨宸怎麽會不明白?

　　“你倆串通好的?”墨宸沒了平時的笑容，臉色陰沉得快滴出水。

　　他就說最近妹妹的時間安排怎麽那麽奇怪，吃飯的時間也會不準時，現在想想漏洞太多了！

　　“咳，那個……”夏臨夕心虛的別開了臉。

　　“我準備好之後才告訴她的。
”

　　墨念把責任全攬了過來，她道:“臨夕知道的時候，我已經在去世紀集團面試的路上了，她要麽幫我隱瞞，要麽告訴你，讓你丟掉工作回來罵我一頓，所以這事不能怪她。
”

　　“墨念！
”

　　墨宸聞言，氣得叫了墨念全名，“你還真是出息了！
這麽大的事居然瞞著我！
你知道你在做什麽嗎?”

　　“知道。
”

　　墨念很平靜:“我在做我該做的事。
”

　　“你該做的事是老老實實養身體，等過幾年我送你去國外做手術！
而不是成天熬夜工作傷身體！
”墨宸氣急，墨念為什麽連這麽簡單的道理都不懂?

　　“熬夜工作傷身體，哥哥不是每天都這樣嗎?”

　　墨念反問:“如果這是錯的事，哥哥能停下來嗎?”

　　“不要詭辯！
”

　　墨宸皺眉:“我要掙錢才這麽做的。
”

　　“我也要掙錢。
”墨念沒有退讓，她從決定好要外出工作事，就想過會有這麽一天了。

　　“我也沒攔著你掙錢，但你現在的狀態不合適！
你忘了古冶集團的那些事嗎?這才過了幾年?三年不到，你就忘了嗎?”

　　墨宸感覺頭疼:“我隻是想等你做完手術後再去工作，不行嗎?你就不能等一等嗎?”

　　“隻因為古冶集團這一件事就判斷我不適合工作，這是不公平的。
”

　　墨念道:“我在世紀集團工作的時間裡，和同事相處得很友好，即便是知道了我的情況，他們也接納了我，王秘書告訴我，我隻是經歷的太少，將世界的認知限定在那個小圈子裡，對外面的世界有了誤解，才覺得大家不能接受我。
”

　　“實際上，大部分人對我是無所謂的，和我關系好的人會接納我，不接納我的才是少數。
”

　　墨念道:“我這幾個月的經歷，也印證了這一事實。
”

　　“不接納你的是多數！
”

　　墨宸聞言，有些急了:“你怎麽就不明白大眾對你有多難以接受呢?！
”

　　“宸哥！
”夏臨夕表情一變，喝止了墨宸。

　　墨宸呼吸一頓，他深吸一口氣，擡手揉了揉眉心。

　　過了會，墨宸低聲道:“對不起，念念。
”

　　“沒事。
”

　　墨念道:“從某些方面來說，哥哥你說的也沒錯，大部分人對我無所謂，是因為和我不會有交集，或是有什麽利益糾葛，所以我對於他們來說，隻是個傳聞中的存在，才無所謂，如果一定要讓他們跟我接觸，他們或許會不樂意。
”

　　她不是不知道。

　　正相反的是，這段時間裡，她什麽都知道了。

　　“但事實上，沒有如果，我和他們不會有什麽交集，所以他們會繼續對我無所謂。
”

　　墨念話鋒一轉:“哥哥，我很幸運，在世紀集團裡，遇到了一群理解我，包容我的同事，所以……”

　　讓我繼續工作吧。

　　“你辭職吧。
”

　　墨宸打斷了墨念的話，不容拒絕:“你如果非要出來工作，我一個大部分時間在海外的人也攔不住你，但是，我絕不能容忍你在世紀集團工作，我絕不容許你留在離紀時笙那個王八蛋的身邊！
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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